在不起眼的角落，似有一双眼睛在窥探着一切，别人或许不知道，但是他总觉得始终有一道目光注视着他，追随着他，让他的心里惴惴不安，让他的行为无可遁逃。

夏日炎炎，正午时的人们要么选择待在建筑物的阴影下乘凉闲聊，要么选择在空调下啃着清凉的西瓜打游戏，只剩太阳不知疲倦的炙烤着大地，树叶蔫蔫的打着卷儿，就算有风拂过，也是夹杂着一股股热度，炽热的火球晒的整个实验室如同一个蒸笼。

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下，又被他的手掌抹去，终于让他等到整个实验室空无一人。就算是提前知道在这个时间实验室的监控会关闭一个小时，去避免过高的温度导致机械发热，没有人会知道他干了什么，但他还是在实验室前踟蹰了。

事情发生在几天前，那时天气还没有像现在这般炎热，偶尔还会吹过凉风。他一如既往地与同学去做实验，这次的实验作为他大学几年的收尾，相对其他几次来说复杂许多，又关系到他最后一年的实验考核，让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听导师讲解，因为他打算将这个结果写进他的毕业论文，作为他答辩的一个重要论点。

他擅长这些，正如他的导师所说，他在化学上的造诣很高，按照现在的状态发展下去，在他面前的就是一条康庄大道。

毫不吝啬的夸赞让他有些飘飘然，做实验时的思绪不可避免的想到他以后成功的生活，对于实验温度的把控不再像以前那样严谨，冰冻箱内窜入了空气中的热度，最终透过试剂瓶将瓶中溶液搅的一团糟，如果此时他注意一点就会发现仪器的指针偏离了一点，容量瓶中的分子离子正在痛苦的嘶叫，要是以前，他肯定能第一时间发现这些痛苦的小精灵并拨正指针，让它们按照计划进行反应，但是现在的他毫无所觉。

时间的指针永不停歇，不幸但又合理的是，他第一次实验失败了。浑浊的溶液没有像理论那般变得澄清，这让他一向顺风顺水的实验越来越糟糕，频频出现的错误让他开始烦躁。原本在手中无比乖顺的仪器似乎也闹腾起来，在没控制好用量多加了一滴试剂后，他知道这多出的一滴在生活中可能无甚所谓，但在实验中却会造成天差地别的结果。他终于忍不住去看他的同学，他不能在最后的一次实验中失败，他想。

他的同学此刻正在聚精会神的调节仪器，他飞快的瞟了一眼他同学桌上放着第一组的数据，装作思考的样子对数据进行了捏造，第一次改完后觉得十分完美，后来再看却觉得造假痕迹越来越明显。他有些慌了，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看穿了他此刻的伪装，会在他未来十分优秀的简历上留下污点，于是他将滴多一滴的这一组实验重新开始。

做完之后他想起他导师曾和他开过一个玩笑，人生起伏跌宕，而他在学术上从未经历过起落，真是个奇迹。他将这个玩笑深深的记在了心里，他想将这个奇迹维持下去，所以每一次的实验他都格外努力，预习报告，实验报告，注意事项他都反复研读数遍，甚至于在梦里都会重复实验操作。

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，在实验即将结束时他一狠心，将第一组实验数据直接划掉，让他因缺失第一组而显得参差不齐的原始数据登入电脑。

做完这一切他的头脑始终嗡嗡的，回到家脱下白色实验服，他才意识到今天表现的有多糟糕，但他又不想影响他的实验考核，犹豫了几天后，他选择在无人时去修改一下他的数据。

纵使做了很多心理准备，他现在在踌躇中始终觉得有一道视线黏住了他，在这种注视下他还是没有越过心里那到坎，去推开那扇门。

终于捱到了考核数据公布的那一天，阳光依旧明媚，就没有那般炎热。他很快在在名单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，意外的是他的数据并没有想象中糟糕，如果按照他的想法去修改，虽然结果会很完美，但他恐怕一生都会处于被窥视的困扰之中。

正是因为这次并不完美的实验，让他的报告更加鲜活，更加真实。

他多年后在新一届毕业座谈会中谈到这次的经历，微微一笑：

“每个人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康庄大道，在中途可能会停驻，会踟蹰，但绝不能去走旁边看似完美的小径。”

“还是向前走吧，沿着本就宽敞明亮的街道。”

作者：食2001-1 朱文雅